(b)道德的知的核心内容是能动之仁：仁理生生不息、仁心感通无隔觉润无方、仁心不容已，此若详说，须另文为之。

鐵索掛青石，攀緣得憑欄。人我亦然，無機小分子比構成生物體之有機高分子穩定，故有機高分子欲破滅而分化為無機小分子之勢若山石欲墜然，然生物世界不斷進化而終使人我從宇宙歷史湧出者，重力勢中蘊靈能之聚勢耳。

若王覺斯其法度中蘊俊逸。所謂佛法難聞者，不可拘泥佛教諸經論，一切關於天地人神之真理皆難聞也。人類世界之內在進化者在乎理性想像力之萌發，而想像力之萌發鍾情于靜觀世界者而遠離破壞者也。造化黃山為我看，古來多少妙詩篇。若月下美人蕭散步態，其舒緩之位移宛若無質遊魂之飄動，上帝之傑作也。

若俗眼，雖法書列於目前，以為亂其心。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而唯太陽核聚變反應使其噴薄光能而輻射於地球，方可有萬生湧起若高山凸起然。

此吾所謂‘物盡其用之義也。即言自由不可以邏輯斯蒂預演或追摹也。何耶？人每以土石為賤而金剛為貴，倘使地球之土石全為金剛石或黃金所換，則其價值消失矣——人類何以能發生生存於其上乎。宇宙之為精神性存在者其想像力蘊發於混沌性中，然以為強混沌性之宇宙其所蘊想像力便宏富則謬，強混沌性宇宙與強機械性宇宙一樣皆屬極端宇宙而其所蘊發想像力微，唯混沌性與機械性結合適中者（如吾人所居宇宙）其想像力萌發最暢。

[i] 哈勒爾（Haller，1708-1777）詠歎永恆之詩曰：吾人累積其龐大數字，一山又一山，一萬復一萬，世界之上堆起世界，時間之上加上時間，當吾人從可怕高峰仰望汝——以眩暈之眼：所有數之乘方，再乘千萬遍，距汝之小部分尚且遙遠。然其所狀程度有所不同，如繪畫其未至於純粹者，色彩也。

東坡詩云：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山雲雨仙。如今毛筆已非日常書寫工具，書人多不諳筆性，為別於印刷體而多行狂怪。古希臘哲人泰勒斯所謂萬物本原於水者，雖遠不及老子無中生有、道法自然之深刻，然合乎生命本源於原始海洋之生物進化論。歸途胡君出示藤原佐理草書，吾曰此中若有黃海風雲之機也。

此種精神自由度何以權衡？曰唯人類理性統覺之耳。57.辛卯夏，居京郊延慶滴水湖。23.蘇東坡云：身如不繫之舟。藍公臧否人物無所遮攔，今其駕鶴西歸已十二年矣，吾有所悟而無以訴之矣。

他年我死魂飄散，皈依灰土自由塵。然而人龍終不及天龍之大者，人有限而天無窮也，故天人具同一性而非同一，如人類製造物在其結構層次上了無龍象。

若無有則無以見空，若無空則亦無以見有。至黃河奇灣南岸觀水，吾即興詩曰：屈曲上山巔，孤峰絕壑看。

具像者，日月山川、山石樹木、動物人物等其於相對明晰時空中之相對明確運動者也。以造型藝術而論，吾人所謂有為法者，具象藝術也。雲梯一線是天津，七百龍骨築蜿蜒。吾草書之而展於中國美術館，恰河大熊公及其弟子五六人來訪，遂一同往觀。音樂不可視覺故有如精神之抽象，然而其聽覺時間性未如視覺之時空一統之整體也。故西方興起之現代抽象藝術紛繁雜糅而難於凝結一普遍性法度，自以為在否定性中向上飛升而實則跌落於自然世界之貌似抽象而實為紊亂之具象——如山體為雨水沖刷之斑駁痕，其所蘊精神性微而非如漢字藝術狀天我整體之龍象也。

吾人能見舞臺上劇情發展之起承轉合，而宇宙歷史之起承轉合何所見乎？是河流乎？雲流乎？風流乎？河流、雲流、風流等萬物之流雖不乏優美，然則顯然非如人類戲劇之環環相扣也。此論何以與進化史不協乎？曰空間運動自由固心靈自由外顯之一維，然則並不完全對應者也，如人類空間運動自由度無如禽類與某些獸類、魚類，而其自由度超越其他任何生物者，精神自由別有義焉。

亦可於抽象中蘊具像，如畢卡索之繪《格爾尼卡》。而此偏見亦射正見者，萬有乃善惡對稱性破缺統一體也。

故以動物眼觀人類便不如以人眼觀人類更完善——在動物眼中人類藝術如書法墨蹟與紙上蟲蛀痕跡無異。82.觀泰山日出，东方雲天大日輪漸漸浮起，天書也，神筆也，崢嶸墨海也。

譬如今日，民間思維往往蕩乎二極：或以科學主義視物質為死寂，或以妖異意識以為神鬼現形於野狐，唯天道玄學難入其心。宇宙萬有時空流奔湧浩蕩之韻律不可直觀，然人我思維可領悟之而若理性直觀然，而漢字書法乃對宇宙歷史時空流之理性直觀之視覺化表現，故吾人曰漢字藝術達極限視域而為宇宙大心意識流之寫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宇宙旋律唯於通觀宇宙整體歷史運動方可顯，然則此等視域太過巨大而遠超人類視域之可能耳，是知並非人類音樂勝於宇宙旋律，而是宇宙旋律不能為人類感官直覺也。

天地萬有小中蘊大、大中含小，大小非同一而具同一性。若唯求書法之美，即舍文心而獨求之，則無異於將書法以武術求之，無進而日退矣。

所謂天地之龍象者，宇宙大心存在之謂也。蔡中郎所謂欲書先散懷抱者，使心舟悠遊往來無窮之所，如鯤鵬之逍遙於海天然。

我現代水墨主義藝術倡言抽象與具象合二而一，蓋心靈之抽象運動必也以具象顯，而萬有具象其本質乃抽象精神也。21.某日雨中見孤鴻獨飛雲海中，歸而草稿時心中屢現此象。

以此而论，人類製造物中何者貴乎？反映人類精神自由之最充分者也，目之曰宗教、哲學、藝術。而法書之古典主義殿軍者，覺斯也。吾人既以龍之變化無端狀精神自由，則天人同一於龍象者也。彼以為即使草聖其書寫狀態亦不可能時刻佳善，此帖雖不比《苦筍》《自敘》高妙，但真跡無疑焉。

以生死勝負決之則機械性可以強於藝術性，如現代戰爭之機械化使智謀運籌大減，雖孫子孔明亦不可以冷兵器勝鐳射制導導彈、雖呂布關羽之武藝亦不可以勝機關槍也。如是觀之，草書實為現代藝術欲達而未達之理想。

無論何種境而其書皆有種種雅而無點墨俗，此草聖之超凡所在，猶如黃山煙雨，雖百觀之而其崢嶸不減反增，蓋其博大者有無盡相狀之在也。37.乙酉某日吾讀《高僧傳》，有京郊學書者來訪，吾見其一行誠懇，遂說與近來所感曰：弘一法師言：人生難得，中國難生，佛法難聞，信心難起。

26.觀元朱德潤《渾淪圖卷》，其所畫圜者，日耶月耶？曰是也，曰非也，曰渾淪也。今父歿十載，其論已了悟於心矣。